新近上映的动画电影《小倩》以蒲松龄《聊斋志异》的《聂小倩》为蓝本,用现代视角重新演绎经典,为观众带来了一段全新的宁生与小倩的爱情故事。
用现代视角讲传统故事
导演毛启超在接受采访中提到:“我们的价值观是现代的。我们是带着现代视角重新讲述这个经典故事。”正因如此,动画电影《小倩》在人物设定与剧情走向方面,展现出与原著和其他改编不尽相同的特色。
主角小倩与《聊斋志异》中为报恩留在宁采臣家中的“鬼妻”聂小倩不同。导演延续了过去改编中的经典设定,将小倩描绘为一个活泼、聪明、敢爱敢恨的少女形象,并将小倩设定为整部电影的叙述主体。导演形容他镜头下的小倩是一个“主体性很强的高能量女孩”。从电影开场就试图寻找办法离开兰若寺,到最后解开误会、对抗青衣时的呐喊,观众都能深切地感受到小倩并非一个等待他人救赎的柔弱女子。小倩的形象是丰富立体的,她虽为鬼身,却具备诸多美好的人性。她心地善良,即使自己被各方势力追逐抢夺,仍在危急时刻宁愿自己承受痛苦也要救下被误伤的孩童;她敢爱敢恨,察觉到自己对宁生心生爱意便毅然还阳奔赴爱情,发现自己被利用时则勇敢反抗;她开朗活泼,与宁生的互动也尽显大胆和主动。
相较而言,宁生的形象基本遵循了大众对书生形象的固有认知。他腼腆羞涩,面对小倩恪守礼仪,然而在危险面前,也会毫不犹豫地守护小倩。他的身上有作为读书人对天下百姓的怜悯关怀,也有为爱人决然赴死的坚定信念。为了强化这种性格上的反差与张力,导演也在故事的最后为宁生安排了关键的剧情反转和为救爱人的打斗戏码,为观众呈现了一位为爱情甘愿奉献一切的深情男子形象。
配角们同样经历了现代化的改编,被赋予了全新的形象与独特的故事线。例如,天师燕赤霞被改编为一个年轻聒噪、好赌却逢赌必输的青年形象。他身上的武器匣摒弃了传统概念中“上古神器”的神秘端庄,采用了类似“开盲盒”式的设定,成为一个收钱办事、但技能随机的“许愿机器”,这一设定也为整部电影增加了许多趣味性。“千年树妖”姥姥则脱离了反面角色的人物设定,被刻画成一位曾被情所伤,却仍在关键时刻助力小倩爱情的女性长辈。尽管她也对小倩特殊的体质有所企图,但其初衷还是出于对小倩的保护。一句“外面的世界,不过是更大的兰若寺”以及看似随手留在宁生身边的树种,无不彰显了姥姥作为长辈对小倩的关照。就连电影中最大反派青衣“黑化”的缘由,也并非情爱纠纷,而是源于对“不作为的领导”——“阎王”的不满与反抗。这样的变化也为了契合当代年轻人的真实体验,使故事更具时代气息。
在对剧情的改编方面,《小倩》与87版电影《倩女幽魂》有着导演精心埋下的丝丝关联,但也增加了部分全新的设定。为了增加故事的丰富性和情节矛盾,导演为小倩新添了“玄阴之体”的特殊设定。因为这一特殊体质,兰若寺的姥姥、地府的青衣、天师燕赤霞以及香宝斋中的捉鬼师等各方势力都对小倩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在寻求破解驱鬼咒以获自由的过程中,不慎暴露身份的小倩成为各方势力争夺的对象。这一系列捉鬼打斗场面构成影片动作戏的关键部分。
在主题的核心叙述上,导演没有放弃对真爱的描写,并对“真爱至上”展开现代性的反思。电影对“真爱至上”的呈现极为大胆。在“恋爱脑”饱受诟病的当下,导演却坚持让宁生(宁采臣)和聂小倩踏上“真爱可跨越生死”的征程。无论是小倩愿意为了与宁生相守还阳还是宁生愿意为了小倩的快意人生牺牲一切,都展现了导演对真爱作为跨越生死力量的看重。在最终与青衣争夺能量的片段中,小倩所喊出的“管天管地,不如管好你自己”这句台词不仅作为整部电影里小倩的口头禅,也是导演对冲破枷锁、寻找真爱的深刻诠释。
影片结尾,导演在音乐的选择上也放置了自己的“私心”。他选择了张国荣演唱的粤语版《倩女幽魂》主题曲作为结尾处新故事开启时的背景音乐。当成为宁采臣的宁生再次出现在兰若寺时,此时的小倩已经没有了电影开头为了完成姥姥的任务时的故作娇媚,眼神中充满着对故人重逢的喜悦。电影也随之进入尾声。因此,在路演的过程中也有观众提出,“这部《小倩》像是电影《倩女幽魂》的前传”,可见导演借此传递自身情怀的同时,也引发了观众共鸣。
多维画面共建爱情神话
除了在剧情和人物的创新探索,在电影画面的创作中,导演秉持着弘扬中国传统文化的基本理念,通过水墨写意和写实画面相结合的方式,将中国古典之美与玄幻色彩相结合,为观众打造出一个丰富多彩、奇幻绚丽的“阴阳两界”。《小倩》中兰若寺的场景着墨不多,因此可描绘的场景有限。导演增加了许多小倩和宁生在寻找破咒之法和还阳之路的途中的自然景色和城镇风光,还重点刻画了地府世界的场景,黄泉浴、幽冥殿等独特场景的设计展现了导演不俗的想象力和创造力。导演还巧妙地在影片中融入了许多中国传统非遗艺术,如小倩和宁生欣赏的皮影戏以及小怪那源自浙江宁海“耍牙”艺术的尖牙等细节设计,都体现了导演对传扬中国传统艺术的信念。
《小倩》在画面的处理上还有一段自己独特的巧思。在黑白无常使用“封魂球”试图抓捕小倩的桥段中,导演巧妙地使用了三维画面与二维画面转换的方式,提示观众两位主角正在以“魂魄”的形式从“现实世界”进入地府世界。相较于三维画面,二维画面的色彩更加浓烈,画面刻画也更为细腻入微。导演用画面的快速滑动展现两位主角跌落十八层地狱的惊险场景。二维画面同时也作为连接前世今生的碎片支点。当小倩在最后关头终于得知她与宁生的前世故事后,环绕在宁生和小倩身边的许多记忆“碎片”不仅生动地提醒着观众两位爱人深厚的情感羁绊,更回顾了他们一路走来所经历的故事。这种二维与三维画面的转换并不突兀,不仅增强了影片的视觉丰富性,也进一步深化了故事的叙事节奏,为观众带来了一场视觉与叙事相结合的观影体验。
当然,影片中的二维与三维画面的转换还是留下了些许遗憾。从三维画面进入二维画面的路径设计得相对顺利合理,但是自此而出的后续剧情却略显生硬。黑白无常所言的被“封魂球”禁锢的魂魄不能随意脱离的设定似乎并没有得到印证。在小倩和宁生在黄泉中拥吻后,二维画面戛然而止,镜头随即转向正在熟睡的小倩,不免让观众产生疑惑:这段冒险是否为小倩所做的噩梦?若为噩梦,那么黑白无常的一路追逐就无法解释;但若非噩梦,小倩和宁生又是如何脱离“封魂球”的束缚的?这一系列疑问的产生无疑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观众的观影体验与对剧情的理解。
虽说可以看见导演在大部分场景画面上的用心,但在人物的刻画上还是略显单一。除此之外,或许是因为电影制作的整体预算的限制,部分人物的建模不够精美,人物动作也相对生硬,相较于二维画面的细节刻画,三维画面缺少细节,整体协调性也略有不足,尚有较大的提升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