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世纪下半叶蔓延至20世纪初的现实主义潮流，为戏剧艺术的发展打开了新的视野和可能。在此背景下，品特戏剧脱颖而出，以其独特的现实主义美学，深刻揭示着社会生活的真实面貌和人的多面性。品特戏剧的现实主义不仅仅体现在舞台的表现技巧和人物刻画上，更是在探讨社会现实和人性时，展现了深刻的社会批判精神和人文关怀。通过对日常生活的细腻观察和深刻剖析，品特戏剧为我们呈现了一个多维、真实而又深刻的社会图景，引领观众走进人性的深处，探索社会现实的复杂矛盾。这种特殊的现实主义美学不仅赋予了品特戏剧独特的艺术价值，也使其在戏剧史上占据了重要的位置。

平民形象——现实主义人物美学

戏剧是以人物为中心的舞台行动艺术，因而人物才是戏剧的灵魂。对于一部现实主义戏剧而言，除了展现故事情节之外，还应进入人物内心更深处、对自己进行解读，进而唤起观众的认同感。而剧中塑造的人物往往是更接近于现实生活的普通人，他们与现实中的我们有太多的相似之处，以致于我们很自然地就会被戏剧所吸引。

品特戏剧在一定程度上就延续了这种现实主义传统。相较于荒诞派和后现代主义对人物古怪和非人性的描写，品特戏剧更加强调人物的真实、普通和人性化。正如其在采访中所强调的：“人物呈现一种自然的状态，我尽可能地靠近去观察他们。”因此，创造生动、真实且富有人性化的人物，是品特戏剧人物塑造的关键，也是衡量一部现实主义剧作的重要标准。一方面，品特虽然在戏剧中用荒诞派的创作方式展现社会生活的混乱与不堪，但其人物均来源于现实，不像荒诞派的人物那样无身份和职业、甚至无性别的高度抽象。品特戏剧所呈现的大多数是与现实生活相似的市井寻常之辈。无论是《情人》中的理查德和萨拉夫妇，还是《山地语言》中的军警和老妇人，均能从现实生活中找到相对应的人物。另一方面，品特戏剧中对人物动作也进行了现实主义的描述，并期望通过现实生活的行为动作来揭示人物复杂的内心。比如在戏剧《送菜升降机》中，品特详细描写了班和格斯弯腰、打哈欠、看报纸等日常动作，他们虽然表面上做着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但两人目光接触两次但却毫无交流，揭示了两人之间关系的冷漠。

房间意象——现实主义场景美学

现实主义戏剧总是通过一定的场景设置来创造出一种日常生活的幻觉。为了尽可能地接近现实生活，现实主义戏剧往往会通过与观众更加接近或熟悉的环境、情景来打造舞台场景，以便更易被观众所接受和理解。在品特的戏剧作品中，特别是早期创作的《房间》《生日晚会》《送菜升降机》等几部作品以及中晚期的部分作品均以“房间”作为故事发生、发展的重要场景，由于戏剧时间较短，因而场景的设置也显得较为紧凑，导致戏剧的矛盾冲突大多比较集中化。比如戏剧《送菜升降机》将场景设定在一件狭小的地下室内；《看管人》则将故事的发生地点设定在一间破旧、昏暗且狭小的下层平民的房间中，房间中处处是主人公捡来的废旧物品；而《情人》所讲述的是英国中产阶级的家庭生活，所以品特将该戏剧场景设定在一套公寓房中。由于品特这种以房间意象为场景的设定方式与19世纪传统现实主义戏剧极为相似，因而呈现出一定的现实主义场景美学。不仅如此，在品特戏剧的场景中，道具的使用也具有一定的现实性，不仅是我们现实生活中使用的物品，而且道具的摆设也非常符合现实。比如，戏剧《房间》中的煤气取暖器、洗水槽、烟灰缸、桌椅等道具都是我们日常生活所使用的东西。这种现实主义场景更能使观众产生代入感，进而拉近与观众的距离。

真实对话——现实主义语言美学

品特的戏剧语言是构成品特式现实主义风格的标志。与传统戏剧语言的准确、流畅、连贯、完整不同，品特的戏剧语言时常表现的较为含糊不清、支离破碎、前言不搭后语，而且还存在大量的停顿和沉默。尽管现实主义戏剧家非常重视语言的自然流畅、生动活泼，但品特却认为真实的对话绝不可能那么流畅和完整。相反，品特认为人们其实害怕真实的交流，因为真实的交流往往能向他人暴露自己。因此，品特戏剧将人们日常生活中真实对话状态搬上舞台，采用缺少逻辑和语法错误的语言来掩盖或阻碍交流，以此传达人物心理、性格。在品特戏剧中，人与人之间交流总是含糊不清、嘟嘟囔囔，经常会存在句子不完整、语法错误、逻辑混乱的情况，这种独居特色的戏剧语言虽然看似不合情理，但却最符合日常生活。比如《送菜升降机》的戏剧语言就极具生活化和现实性。剧中主人公班和格斯为了点火的事情而争吵，但两人的对话看起来似乎并不顺畅，格斯为了掩饰内心的恐惧，支支吾吾地寻找话题，而班却向对待仆人一样对格斯指手画脚，使得格斯不得不屈从，从而用最简洁的话语揭示格斯的胆怯与不安。

综上所述，品特戏剧通过平民形象的塑造、现实场景的搭建以及真实语言的描写处处挖掘现实生活中的细节，期望通过更接近真实的描写和刻画来揭示社会情境和人物的内心世界，不仅充分体现了品特戏剧对现实主义戏剧创作风格的延续和追求，而且还昭示了品特个人锐意创新的艺术精神。这种对于戏剧的创新精神值得当代学者和戏剧家学习借鉴。

（作者系咸阳师范学院外国语学院讲师）本文由咸阳师范学院“学术骨干”资助（XSYXSGG202109）